袁南生博士访谈录

跨越：从小学肄业生到高级外交官
——中国驻印度孟买总领事馆总领事袁南生博士访谈录

汪太理

      中国驻印度孟买总领事馆新任总领事袁南生博士在赴任前在长沙休假，他五月刚从中国驻埃及大使馆公使衔参赞任上卸任。在长沙休假时本人对他进行了访谈。

      汪太理（以下简称汪）：你原来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却成了大学教授、北京大学法学博士和高级外交官，请问：你依靠什么实现了这几步大的跨越，有什么感悟？

        袁南生（以下简称袁）：1967年4月,小学没有毕业、刚满13岁的我，由于父亲突然病逝走上了工作岗位，今年我已有36年工龄。通过学习和其他努力，我先后在北京大学攻读了法学硕士和博士学位，获得了高级经济师和教授职称，担任了地厅级领导干部，2000年被中组部、外交部选调为高级外交官，先后担任驻埃及大使馆公使衔参赞（首席馆员）和中国驻印度孟买总领事馆总领事。这些年来，我单独出版了《斯大林、毛泽东和蒋介石》、《国际贸易百国禁忌》等著作7部，与人合作出版了《邓小平的领导艺术》等方面的著作5部，翻译出版英语、俄语、日语等方面的著作7部，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回忆自已走过的历程，我感受最深的有如下几点：

      一是相信自己。缺乏自信心的人，必将一事无成。我小时候家里虽然很穷,自己小学都没有毕业,等于是个半文盲，但我始终相信“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始终相信“天才就是勤奋”，始终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始终为恩格斯、法拉第、爱迪生、高尔基、华罗庚等自学成材的榜样所鼓舞。多年来，我不断前进的主要动力之一就是相信自己能有所作为。

      二是正视自己。一个人的成功离不开主观与客观相统一，正视自己，就是了解自己，正确认识和看待主观方面哪些与客观相统一，哪些与客观不统一，自己对自己都不了解，不可能取得成功。正视自己，既要正视自己的长处，更要正视自己的短处，扬其所长，避其所短，才可能不断进步。

      三是完善自己。完善自己的途径之一是完善自己的正规化教育。对我来说，获得大学学历，是完成正规化教育的一个重要标志。象我这样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人，要取得大学以上学历，难度很大。我自学了有关的所有书籍，在我参加工作整整20年时，以同等学力的资格，报考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向青教授的硕士研究生，由于考试成绩总分400多分,名列全系第一获得成功，在校学习期间，由于科研成果突出，被北京大学授予当时学校 最高奖励之一——杨乃英奖学金。《北京大学报》曾以几乎整版的篇幅对我的情况作了报道，称我是北大历史上第一个小学没有毕业，完全通过自学考上研究生的人，并评价说：“在同龄人的眼中，他的经历是一条令人羡慕的正弦曲线。”《自学报》、《人事和人才》、《湖南日报》等报刊也先后报道过我的自学情况。完善自己的途径之一是在实践 学习，不断丰富自己的工作经验，善于把书本知识和工作实践吉合起来,在用书本知识为实践服务的同时，始终注意将工作中的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将具体经验抽象为一般理论。完善自己的途径之三是广泛涉猎各种知识，丰富自己的知识面。我从事什么工作，就重点阅读什么方面的书籍，研究什么方面的问题。同时，广泛地涉猎各种书籍，对《红楼梦》、雨果的《悲惨世界》、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孟得斯鸠的《论法律的精神》等名著反复阅读。使我爱不释手的还有名人传记，每当阅读梅林的《马克思传》、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丘吉尔的《拿破仑传》等传记时，我仿佛在与名人会话，从他们的成功经历或失败教训中领悟到许多东西。由于现代社会是知识更新很快的社会，为了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我还要求自己必须努力阅读各种新知识方面的书籍，以不断丰富自己。例如，我以很快的速度掌握了电脑操作知识。可以肯定，书读得越多，知识面越宽，完善自己的要求就越容易达到。完善自己的途径之四是诚心交友，虚心求教。我感到人类社会获得新知识主要有三种方式，第一是读书，第二是听课，第三是交谈，交谈是最重要的方式。因为面对面的交谈最能够贯通灵犀、碰撞火花、启迪思维。高质量交谈的前提是高品位交友，因此，多年来，我始终注意与能者、智者、学者、长者交友，从他们身上吸取知识、智慧和力量。

      四是管住自己。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只有专心致志，才能成就一番事业。但是，人很可能为酒色钱财所心动，为功名利碌所烦恼，特别是人越接近成功，使你分心，使你偏航的事就越多，稍不注意，就可能翻船落水，前功尽弃。因此，在善待自己的同时，也要注意不放纵自己。为了成就事业，牺牲一些休息、一些娱乐、一些眼前利益是难免的。1980年和1986年，我都果断地分别辞去了在益阳市医药公司、省工艺美术设计学校担任的领导职务,现在看来，没有当时的“退”，就不会有后来的“进”。

      五是超越自己。人生成功的最大敌人是自己。超越自己就是永不自满，与时俱进，不断挑战自己。如果一个人自己看不起自己，或者自己满足于自己，则都不可能超越自己。当年，我多次遇到敢不敢超越自己的难题：报考北京大学硕士生时，我已成家立业，在原工作单位已有较好的地位，加上自己原来是个小学肄业生，能否考上确实难说；在省委机关工作时，深感自己需要到沿海地区工作以亲身感受特区的脉博，但真的离开省委机关下海到企业时，劝说的人确实不少；报考博士生时，我已是40多岁的地厅级领导干部，从方便出发，报考湖南高校的博士比较合适，但我在湖南工作，担心考上了，人家会说我是开后门考上的，于是选择考北京大学，为保险，又加考了武汉大学，但又担心竞争更激烈，考不上更丢面子；在中组部、外交部选调高级外交官时，我已是大学教授并担任高校主要领导，如考不上，可能会有负面影响，等等。敢不敢面对人生的挑战，在我的心里多次卷起波浪。但是，最后我都作出了敢于超越自己的选择，并都取得了成功，例如：到深圳下海，当年实现了赢利；报考博士的结果，竟在后来的同一天里分别收到北大和武大的录取通知。

      汪：在北京大学上研究生和在湖南省委党校第13期中青班学习期间，你是怎样抓住机会，认真学习的？

      袁：1987年—90年，我师从向青教授在北京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后来，又师从潘国华教授攻读博士学位。 1996年，我在省委党校第13期中青班学习。我在这两所学校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对我终身有益。回想这两次学习机会，我有3点感受。

      珍惜学习机会，此其一。即处理好读书、工作和社交三者之间的关系，充分利用好脱产学习的宝贵时间。人生最大的艺术，说到底，是合理利用时间的艺术。既不能埋头于书本之中影响了工作，也不能因工作太忙而挤掉了读书的时间，同时，必须兼顾社交等方方面面。在如何挤时间方面，经过多年摸索，我摸出了这样一些道道：外出乘车或入睡之前，听外语磁带；随身带一本外语微型词典，稍有时间，就拿出来翻翻；应酬性活动，能推的推掉，推不掉的，则人虽到场，心却在学习之中；大的写作项目，如写书、写学术论文，离不开参考资料，则至少安排半天以上时间专门进行，小的写作项目，如杂文、随笔，则基本挤边角时间写，为了提高工作和学习效率，我用电脑写作，大大节约了时间。为了保持旺盛的精力，我经常参加旅游、访友、跳舞、参观书画展览等活动。

      讲究学习方法，此其二。方法得当，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在带着问题读与写的过程中，我用得最多的是比较的方法。所谓比较的方法，就是遍寻同一内容之不同书籍，逐一阅读，细心领会，反复揣摩，于比较之中，明其特点，察其区别，得其要领，悟其不足，然后形成自己的见解。用比较的方法读与写，要义有三：一是不轻信名家的论断，不轻视非名家的见解，不偏不倚，实事求是；二是勤作读书卡片，或随时将有关资料存入电脑，以备研究；三是发现存疑之点，矛盾之处，务必穷根究底，锲而不舍，求得令人信服的新结论。

      注重学习成果，此其三。一方面认真完成学校布置的题目，决不敷衍了事。在北大和湖南省委党校学习期间，凡学校要求交的文章，我交给学校同时都投给报刊正式发表了。另一方面，自己给自己出题目，把学习收获写成文字，并公开发表。在北大学习期间，在《共产国际研究》、《党史博采》、《党史研究资料》等刊物发表了《毛泽东思想成熟的国际条件》等数十篇文章。在湖南省委党校参加第13期中青班学习期间，我发表近60篇文章，平均2天发表1篇，据说，是历年来党校学员学习期间发表文章最多的。

      汪：你在多个单位工作过，你是怎样不断适应新的单位工作需要的？

      袁：由于组织调配或个人选择等原因，我曾在内贸、外贸、文化、教育单位和省委机关、政府厅局等工作，2年前又选调到外交部工作。我个人认为,工作单位变动多，既对社会有益，也对个人有益。据统计,美国人均一生工作单位为7个。工作单位变动多，如何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呢？我的感受是：

      干一行，必须干好一行。苏联元帅朱可夫说过，他成功的秘诀是：当战士时是最好的战士，当连长时是最好的连长，在哪个岗位工作就使那个岗们成为最先进的岗位。我按他的话来要求自己，在我工作的所有岗位上都赢得了大家的好评。我曾被商业部等部门树为标兵，中共益阳市委曾作出过《关于向袁南生同志学习的决定》。

      干一行，必须研究哪一行。多年来，我的工作岗位多次变换，我的读书内容也随着发生变化。我从事什么工作，就重点阅读什么方面的书籍，研究什么方面的问题。例如：我在省纪委工作时，与人合写《中国监察制度史》，被中纪委指定为在北京大学举办的全国纪检干部大专班教材。在深圳从事进出口工作时，写了《国际贸易百国禁忌》，这本书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后反响强烈，《对外经贸时报》从1996年元月开始连载，3年时间载完。后又应该报之约，在该报开了《外贸英语相似词语辩析》专栏，每期发表一篇，后来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担任省二轻集团人事教育处处长期间，研究领导科学，出版了《邓小平的领导艺术》这一专著。

      干一行，不能局限那一行。这就是说，在钻研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要扩大知识面，尽可能多了解、多掌握其他的知识。这既有利于做好本职工作，也有利于从事新的工作。现在回过头来想，如果我在从事内贸工作时，没有抓紧学外语，后来就不可能做外贸工作，不可能考上研究生；如果在从事国内工作时，没有关注国际形势，没有及时了解WTO、知识经济等方面的知识，就不可能考上高级外交官；如果在从事领导工作时,没有研究有关学问，出版有关专著不不可能评上高级职称，不可能考上博士。

      汪：我国首次按照“公开、平等、竞争、择优”原则，公开选拔了12位高级外交官，你光荣入选,请问，你是怎样抓住机遇，入选成功的？

      袁：党中央十分重视我驻外使节队伍的建设。2000年，中组部会同外交部，借鉴公开选拔领导干部的做法，在地方和中央、国家机关通过组织推荐、资格审查、综合考试、面试、考察和审定等6个环节，从全国71名人选中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确定12人为我国第一批公开选拔的高级外交官人选。我之所以入选，首先感谢湖南省委的信任与推荐。至于这次入选有何体会，我感觉主要有如下几点：

      抓住机遇，要在扩大知识面上练好基本功。既要努力使自己成为某一方面的专才，也要尽量使自己成为通才。扩大知识面，主要是扩大阅读面。在这方面，我的做法是：一方面，要在读好马列、毛泽东、邓小平著作方面很下功夫。多年前，我买齐并通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斯大林全集》、《毛泽东选集》和《邓小平文选》，同时，把学习马列经典著作与阅读其他著和结合起来。例如，我既阅读马列经典著作的中文版，也阅读经典著作的外文版，既阅读中央编译局的译本，也阅读朱光潜、成仿吾、张仲实等名家的译本，同时，与阅读普列汉诺夫的《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 考茨基的 《马克思的经济学说》、布哈林的《共产主义ABC》、卢森堡的《社会改良与社会革命》等名著结合起来，通过比较阅读，加深对马列经典著作的理解。另一方面，始终注意涉猎其他知识领域。近10年来，我先后写作、出版了《近现代名人名联品鉴》、《知识经济》、《中外名人看邓小平》、《国际贸易百国禁忌》、《中日间谍大角逐》、《民国特务政治》、《毛泽东没有想到的胜利——中国恢复在联合国合法席位的前前后后》、《大国纵横——新中国开国时的大国角逐》、《从马克思到邓小平——利用资本主义思想发展的历史考察》等著作，我举这些例子，是想说明我对扩大知识面一直是很注意的。

     抓住机遇，要练好外语基本功。现代社会是开放的社会，外语是开放社会条件下与国外交往不可缺少的工具。从发展的观点来看，领导干部只有熟练地掌握一门以上外语，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从1972年开始，我始终注意外语自学。1980年，我调入湖南工艺美术职工大学，由一个小学肄业生破格担任了英语、日语教员。80年代中期，我省首次举行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我报考长沙铁道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各门考试顺利通过，成为我省首批获得英语专业毕业文凭的17个自考者之一， 并获得省里授予的“勤学奖”。我报考研究生时，外语考试成绩在报考北京大学的人员中名列前茅，北大研究生院批准我免修英语。我在担任湖南湘绣集团（进出口）公司副总经理和省二轻工业集团总公司进出口部副经理期间，外语对于我与外商打交道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我不仅注意在工作中使用外语，而且挤出时间翻译、出版了不少外语资料，其中，有代表性的译著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周恩来和邓小平》（湖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对手与盟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大漠深处》（国防科大出版社出版）、《中苏争端史末》（兵器工业出版社出版）、《科研与革命》（国防科大出版社出版）等等。

    抓住机遇，要练好写作基本功。写是学习的高级阶段，是对读的领悟和深化。很多东西，看起来似乎懂了，一旦真正动笔写，就发现难以动笔，这说明你实际上并没有真正读懂。读的时候，并不需要你总是合乎逻辑的思维；而写的时候，写的内在逻辑则要求你必须弄懂所读的东西。因此，写是检验你是否真正读懂了的一个重要手段，写是促进你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转化的一个有效途径。这些年来，我既写长篇著作，也写短篇文章；既写本职工作方面的东西，也写一些本职工作之外的东西；既围绕学习中心任务来写，也围绕陶冶情操、宣泄情感来写，通过写，扩大自己的知识面，提高自已的综合素质。也就是说，表面看来，写这些东西对当时工作没有必须联系，但实践证明，写这些东西有助于丰富业余生活，有利于树立个性形象，有益于缓解因工作过于投入而带来的紧张情绪，这对于做好工作，展示魅力，提高威信，树立形象，迎接挑战等有很大帮助。

      抓住机遇，要练好口才这个基本功。在这方面，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增强说话的幽默感，靠幽默来感染人。每次讲演必认真准备，手里拿个讲稿，以示有备而来，对人尊重；同时，又必须至少把要点背下来，尽量脱稿讲，以免给人留下照本宣科、才疏学浅的印象。

      汪：你现在在外交第一线工作,在不辱使命方面，有何打算？

      袁：不辱使命就必须做到站在高处，看在远处，想在大处，干在实处，就是把做好本职工作与在本世纪中叶使我国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一目标结合起来,为实现新世纪推进现代化建设、完成祖国统一、维护世界和平与促进共同发展的“三大任务”，做出自己的贡献；想在大处，就是保持坚定的政治立场，全面理解和正确执行党的外交政策,严守纪律，强化自我监督和“慎独”意识，经受住各种严重考验；干在实处，就是恪尽职守，扎实苦干，有所作为，向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